《走进鲁迅》：呐喊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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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大院”由长城外三层、内三层围着，说是“大院”——其实是一间堡垒式、巨型、全封闭的铁屋,没有门户出口,只是在厚厚的铁制天花板上有一个铜钱大的小孔,（平时也铁盖紧锁、密不透风），打开时铁屋内才会透进一丝光线来,而只有当铁屋的统治者—-“瞌睡神”，从外面神游归来，饿了要进餐——受用人肉佳肴时；或心血来潮，要来“催梦”作法、麻醉众生时，才会打开此孔片刻。
　　在这东方土地上的封闭的、内外隔绝的铁屋里头——竟挤着数万万人！外界听不到里面有一丝声响，因为屋内的人都在酣睡着——据说已几千年了！这当然是屋主“瞌睡神”的法力所至，在其法力下，屋中人无一例外地都在作同一个梦，象电视台转播似的，梦中：神主（瞌睡虫）高高在上，十分伟大，透过此小小的铁孔自上往下居高临下地向跪倒在铁屋下的众生训话教诲，众生很难看清其面目，但听得声音宏亮：“忍——是最崇高至上的美德！只有忍受饥寒交迫、历尽磨难、任宰任剥、牺牲自己、奉献神主，修行功德完满之时，你才有幸超度仙界、享受无穷！否则要进地狱，永不超生！……”。在梦魔折磨中挣扎的众生，经受此等神威和依稀光亮的双重刺激，半昏半醉中唯唯诺诺，高呼“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各表肝脑涂地、洗脑剖腹以表忠心，又作愿效犬马之劳状，诚惶诚恐……每个梦中，神谕用词都大同小异,梦境也大致雷同,就象电视台转播，梦完一个接一个,昏沉沉,阴森森,永没完结,更无醒日,于是这铁屋千年如一日，永远是死一般寂静、肃穆、古老、神秘……
　　终于，有一天,长城外的西面，传来了悦耳宏亮,底气很足的“德”、“赛”口号声,还伴随枪炮声大作,威力逼人,长城摇摇欲坠,声音竟突破瞌睡神的魔力,震碎顶孔的铁盖,穿透了铜墙铁壁,传入城堡里头!撼人心魄!铁屋的“主主”急了，不甘心这样失败,赶紧把铁盖重新锁上捣死。屋内依旧沉睡,梦境依然延续,但毕竟开过了缺口，几个灵敏先觉者,因瞬时吸取了外面新鲜的阳光、空气,竟奇绩般地摆脱梦魔,独醒来了!其中的一个就是鲁迅!他张开睡眼,虚幻梦境顿然消失,放眼四周，现实竟然是如此黑暗！没有出路，于是呐喊,更多的人从梦中被炒醒,可怜根本找不到出路,看不到一丝光明,很快变得绝望、窒息,大家开始埋怨鲁迅,有人受不了残酷的现实,宁愿跟瞌睡神妥协,让麻醉了回到那可怕的梦靥里昏睡去了,但鲁迅决心: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敏锐的他竟发现地上有人的骨头!他明白了,他愤怒的呐喊,揭穿着铁屋里吃人的骗局，号召人们倾听城堡外进步的声音,不要再被瞌睡神的美丽谎言蒙骗、愚弄,要起来抗争，屋主根本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救世主,却是满口“仁义道德”、用满口假“道学”——“瞌睡虫”，麻醉糊弄众生，趁你发梦不醒，咬你一口，大吃人肉的伪君子禽兽魔鬼！
　　可惜一个人的呐喊声对这巨大的铁屋而言太微弱了，更不敌瞌睡神高高在上的魔力和几千年的惯性、惰性，没人听他的，大部份人还在梦中，醒来的这些人也不相信他，黑暗中众生难以看清人的骨头，说屋主在吃人，同胞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怕面对“倘若神主真的在吃人肉，又能怎样呢？”的难堪，鲁迅自已也很彷徨，既找不到出路，则唤醒众生，只能令他们更痛苦绝望而矣！
　　瞌睡神善变，看时机来了，摇身一变，由“瞌睡虫”的虫样一变变成了“北极熊”的熊样，打开孔盖，一脸慈善发话说：“我来自西方，我才是救世主，为我献身吧，你们将被引领到理想极乐世界！”很不幸，喊破了喉咙，在黑暗中为求出路，一生到处碰壁，疲乏绝望、老眼昏花的鲁迅此时也失时了往昔的敏锐机灵，没能识穿瞌睡虫的变身术，一代先驱——虽识穿了封闭专制铁屋吃人的骗局，却可悲地轻信上了另一个更善掩饰、更美丽的谎言陷井，重又回到梦境中拜倒于神灵脚下——“排队挨宰”的境地！鲁迅的悲剧不仅是个人的悲剧，也是中华民族的悲剧。
　　某些虚荣势利的人说：鲁迅没写长篇小说，不能算作家，这真是太不理解、也太以小人之心看鲁迅了，作家对于个人只是一个“概念”而矣，对于忧国忧民的鲁迅来说，心中挂念的根本不是什么医学家，文学家或作家之类头衔，他痛恨国人“东亚病夫”的现状，就决定学医，但当他认识到国人麻木的灵魂更急需医治时，当他意识到一个医师虽能救上千个病体，而文学却能唤醒和救治一代人的灵魂，他抉择时何曾犹豫？有几个自称“大家”的，能这样无私地服从社会的需要？在当时，一针见血的现代杂文或现代短篇小说就象他形容的投枪和匕首一样，更能省时、更便捷，更有效率、更入木三分地剖析了专制落后的时弊，更能旗帜鲜明地表达传播先进的思想，更能促进了社会的进步，此时以他的性格怎可能因唯恐别人说不够“作家”格而去选择长篇？（表达同样一个思想，却繁杂、费时、费力且效果未必就好的长篇小说）？试问从思想的先进性，从唤醒民族的灵魂的社会效果看，有哪篇长篇小说能和《呐喊》、《狂人日记》和《阿Q正传》比？如果说作家的社会功能是产生精神食粮，试问还有什么精神粮食比得上“拯救民族灵魂”、“摆脱封建落后的思想枷锁”，使中华民族避免重演《三国演义》、《红楼梦》那样的悲剧！——更有价值、因而更伟大，更佩称人民崇敬的作家？历史无疑将选择后者。
　　鲁迅拥有伟大、独到、深刻的思想，他作为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是豪无异语的，文学本质没有生产力，如果不是伟大的思想家，仅因文才出色，出于某部门或喉舌需要而荣称作家，其价值是十分有限的，而作为伟大思想家、伟大文豪的鲁迅用当时新兴的白话文而不是含混不清的文言文，能写出这样不朽的醒世之作，充分体现了作为实力派、真功夫、当之无愧的大作家的风采，和近代其它“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们一样，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所起的社会作用，远胜于一支清廷旧军队，前者唤醒了国人崛起，推动了文化思想、思维解放，从而作用于社会生产力和国力的进步，避免了中华民族的灭族之灾！试想以清朝末的民族灵魂之落后愚蠢状态——注定了当时国力的衰微，假设侵略者都是日俄之辈的话，灭族几乎是肯定的事！所以鲁迅等一代文豪对中华民族的贡献是伟大空前的，后来尽管愚民政策占了主导，与鲁迅的思想本质背道而驰，但当权者仍不敢推这面旗，享此殊誉者，一是孙中山，二者，就是鲁迅也，皆因对其对中华民族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撼动不易！至于作为近代文豪不仅当之无愧，而且是小意思，不会因为他没写长篇或没能回答治何经典一类无聊问题而有所失色，相反，“文豪”、“作家”等称谓，只有因为他的加盟才现得更伟大，才更明显体现了文学对社会的真正价值，否则则仅仅是一个文字表达的工具而矣！(04/25/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