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鲁迅》：鲁迅活着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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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经常出现的设问，是“鲁迅活着会如何？”按照现在有些时髦的“颠覆主义”立场，这样的设问，本身就带有神化鲁迅的倾向，显示鲁迅已经成了一个强大的“话语霸权”。倘非如此，为什么木假设别的什么人，而偏要假设鲁迅活着会如何呢？
　　从这“颠覆”的立场上看，我读到了颠覆者无可奈何的心态。鲁迅的存在，强大到这个地步，以至于“颠覆”者自身也无法取而代之。现代中国人无可改变地被投射了鲁迅的影子，鲁迅成了知识分子无法回避的思维起点。阿Q、闰土、祥林嫂等形象一不留神就会出现在中国人的头脑中，即使想“努力排斥”掉，也无法收效。
　　假如硬要对知识分子的处境进行发问，又硬要举出一个人来做代表，那么问‘鲁迅活着会如何？”就是一个适当的语句。
　　问这个问题，前提是鲁迅没有活着了，时代已不同于鲁迅活着时，人们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应对。这才要解答要是鲁迅活着，他会取何种态度。解答这个问题，当然都会从鲁迅的人生态度与其性格的合逻辑的发展趋势来着手，但结论未必不是完全相反的。
　　有人坚信如果鲁迅活着，他将不再有“冷嘲”，而只有“热讽”，因为鲁迅一门心思的战斗，无非是与国民党过不去而已，既然国民党已经赶跑了，自己“翻身做了主人”，还怎么能不满腔热情地大声讴歌呢？可有什么证据吗？太有了，许多鲁迅的战友或者“同路人”的发展轨迹，就是证据，对谁要“冬天般的冷酷”，对谁要‘夏天般的热情”，这是基本的立场啊。
　　当然，更多的人是另有答案的。他们似乎相信鲁迅不妥协的姿态，不是为了与哪一个力量作对，而是出自对人生、社会和文化的现实关怀，对人的命运的终极关注。因此，不管何时，只要与“邪恶狭路相逢了，他都是不会把眼睛闭上，把嘴戴上笼口的。这又有什么证据么？也是有的，他也算是经历了好几个时代，却好像从来没有满意过什么，就连“革命家”们要他为了“理想”而上街贴标语，他都是深恶痛绝的。
　　事实上，我看绝大多数人都对他‘不再冷嘲，只有热讽”信心不足。这就使“鲁迅活着会如何”的问题，变成了一个“鲁迅活着会有何种遭遇”的问题。鲁迅看来是难得有什么变化，然而时代确实是在变化的，那么不变的鲁迅遭遇变化了的时代，结果将怎么样呢？
　　必须注意到，这样提问的人，几乎总是“心里想不通”的人。他们似乎觉得既然鲁迅获得的评价无以复加，又是“旗手”，又是“民族魂”，身兼“革命家、文学家、思想家”三大荣衔，还代表着文化的方向，那么他要是一如既往地生活与写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可以，别人就也应该可以向他学习。于是，“鲁迅活着会如何”的设问，隐隐地是在出难题。鲁迅是不可否定的，鲁迅的生活与写作是不可否定的，既然如此，“学习鲁迅”为何又不行？
　　答案又是现成的。一个答案，是“已非鲁迅时代”。再像以前那样写，就要被时代所抛弃，这是给“学习鲁迅”赋予新的内涵，也无异于宣布鲁迅那样写，只是与某些人结了仇。另一个答案，“鲁迅当年没有受到领导是不足，不是他的光荣”。这还真是没有神化鲁迅呢，鲁迅也是有缺点的，我行我素，缺乏领导，个人主义，还有一个答案，“鲁迅活着会怎样，那要看他的表现”。这个答案可以管总，表现不好，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的。
　　《儒林外史》中的马二先生，处在科举时代，曾经想过“孔子活着会如何”的问题，他说，“就是夫子在而今，也要念文章、做举业”，否则“哪个给你官做”。“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又怎样呢？还是要“看现实表现”的。早已被誉为“海燕”的高尔基，因前后期“表现”不同而有过不同待遇的例子，也可以拿来起触类旁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