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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不仅仅是学术,更不是大众口味,不是阳春白雪,更不是下里巴人。你要和街上走路的,肉铺里面卖肉的,和所有的贩夫走卒谈谈鲁迅,那只是矫情,尽管互联网是一个贴上大众标签就好比戴了万能的保险套的地方,我还是要这么说。跟忙着建设市场经济的人谈鲁迅,其效果跟那些鲁迅的研究者,那些一辈子学鲁不缀的人,那些言必称鲁迅的疾世愤俗者谈鲁迅,是一样一样的,那就是没有效果。最需要鲁迅的人不认鲁迅,需要被启蒙的人顾不上鲁迅,学究天人的学者们接近也歪曲了鲁迅,把鲁迅案牍化僵硬化故纸堆化小圈子化,一条活泼泼的路越走越窄。要说灵魂的接近,还是学究们和鲁迅亲,要说把鲁迅发扬光大或者好钢用在刃上,我找不到这样的人。所以,对于忙忙碌碌正在用鲁迅讥刺过的品行追名逐利的人,对于滚滚而过一心要建它个财富中国的社会急流,鲁迅算个鸟阿。
在我心中,鲁迅不是算个鸟,他根本就是一只鸟。鲁迅是一只不死鸟。离这个文坛真龙天子来到人间的日子已经120年了,这段时间可以用作英法的百年鏖战,可以用作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砸烂殖民地的字号,可以发生无数次拆骨洗脑的政治运动,可以使文坛搅风搅雨晨昏几度,但再也没有出现一位和鲁迅相同重量级的文人。也许已经出生,但还在襁褓哺乳,或者学堂开蒙,还是大学用功?
生前是毁誉参半,身后备极哀荣。鲁迅并没有随着肉体的灰飞湮灭而淡出文坛,相反,他老人家死后的动静是20世纪以来任何一个人无法比肩的。别说文人,所有的大人物都算上一样无人能及。而且,在大陆地区淌过了三代领导集体的岁月长河,神州骈阗风云变,江山代有人才出,他的口碑仍然是众口一词地说“好,就是好,真的是好”。
这“好”之一字已被众多的专业鲁门弟子和业余迅哥门徒们写成了比《鲁迅全集》还要厚实、还要学术得多的高头讲章,供我们五体投地望而生畏仰之弥高不可胜计。鲁门弟子和隔代弟子们的诚意是不必怀疑的,学问也是凿实厚重的,情感是虔诚深挚的,但不得不说,态度也根本就是专一自大封闭蛮横的,起码有相当一部分是这样。不就一个王小厮从小说技术的角度怀疑了几句吗,见仁见智的事儿,就算目的不纯动机不良,作为先生的同行,小王从自己多年码字的刻骨的体验说两句还不算外行的话,也不该招来那么多的口水和不容分说的唾弃吧?我为先生感到害羞,跳出来维护他的尊严的竟有一帮话说不圆理讲不清只会从动机上抄小路围魏救赵的人,想来先生起于地下也断然不会使用这种逼其锋锐击其惰归理不直气不壮拐着弯儿救国的柔媚手法。荣辱也罢,衰盛也罢,不死鸟鲁迅在20世纪飞腾盘旋了足足百年,并将在21世纪继续振翅。
鲁迅是只变色鸟。他生前不是奥楚美烙夫式的见人说人话见鬼侃鬼经的变色龙,死了却被怀着各种目的或者抱着各种情绪的人,涂抹成了目迷五色的调色板,喂养成了总能适应“时代精神”的变色鸟。据不完全统计,鲁迅过世后被动出任过的著名A角有: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封建社会的腻子二臣,匕首投枪,骨头最硬的人,代表了民族文化前进方向的人,被冯雪风、胡风这样假装革命的人蒙蔽过的昏庸老头,早就识破四条汉子的反动本质的如锯慧眼,一个都不宽恕的心胸狭隘之人,苏雪林咬牙切齿咒骂的自大狂、盟主欲驱使者、伪君子,郑克家(?)笔下北洋政府主郑时14年毫无革命意识的委琐官吏,余杰们引为同路的“过客”精神缔造者,王朔眼里一本戳得住的长篇都没写出来的平凡作家、、、。
在鲁迅生理停飞的最初几年,他成了革命文艺随手拈来的不会发表意见的精神领袖。被权威树为至高无上的文曲星以后,一方面他是继孔子后当代坐文庙吃冷猪头肉的泥胎,另一方面成了不可企及的革命文学作者集体致力赶超的终极目标。
江山易主革命功成,文坛健将们开始争夺鲁迅思想的解释权,所以一方说对方把鲁迅“蒙蔽歪曲”的不成样子,另一方说你们从来都是鲁迅的对头,西装笔挺的想蒙谁?不幸的先生,在让他圆他就圆让他方他就方的窒息气氛中化做了棍子,虽然是死的,但被别人抓在手里伤人无算,一点都不比“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金棍子”姚文元当量逊色。
到了雨后春笋的年代,鲁迅的本来面目眼看要拨云见日了,很不幸他又遇到大众文化时代,精于造势的聪明人要搭在他的肩膀上扶一把,重新起飞迎接自己的第二个春天。19世纪是大师的时代,大师们可以只获得专业范围内的尊敬而死得其所,20世纪是明星的时代,一切创造有成或者坏得离奇造就的名人,无一例外地在得到分内的评价外还成了百姓嘴里的口香糖,所以王小厮看着他总是被政治势力利用和文坛酸丁们利用心里痒痒,刚好胸中又有些块垒,趁着和风日丽一锅就端出来了,王小厮一定是这样想的:弄得好是双赢,弄不好也出口痛快气,别让死人老鲁把活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在先生五彩斑斓的外套上,又留下了王小厮代表人民大众撒的一泡尿和四个歪扭的大字:到此一游。
鲁迅是一只矛盾的鸟,身在轰轰烈烈的非汤武薄周孔的新文化运动中擎旗领跑,接受的却是“灵台无计逃神失,风雨如盘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痛苦婚姻、老派撮合、封建包办、家长意志。后来明明有了“小鬼”广平兄,明明有了爱的归宿,有了真正的家庭之乐,仍然在八道湾黑不说白不道地养着默默无言的朱安,有人说这是在男子汉责任心的驱使下负重前行,也有人说这是不能下狠心给自己个交代也不能下决心给别人自由的不明不白。在政治取向上,明明有清醒的意识跟冯雪峰说了:你们来了还不是第一个把我办了,却又毅然结盟奔走呼号不辞劳累不记毁誉。矛盾的烟云笼罩了大山般的鲁迅,这座大山也因为矛烟云的缠绕而更加多变瑰丽崔巍。
鲁迅是孤独的精卫,人们在接近他的伟大灵魂时,谁也不敢忽视他氤氲的鬼气。鲁迅是长天的鲲鹏,羽翼垂天,除了李敖和王朔,20世纪的所有文人都不见天日。鲁迅象个专断的领头鸟,无意中就妨害了百花齐放的多彩多姿,直至今天粗通文字的人不是毛式硬派语言,就是鲁门犀利笔风。
总之,我就要说:鲁迅就是个鸟,有诗为证:横看成鹰竖成鹏,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鲁鸟真面目,只因身在羽翼中。
《走进鲁迅》:我也聒噪一句:鲁迅是个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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