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人叔叔的婚姻坎坷而辛酸,我曾听母亲讲过。但翻看有关资料和回忆文字,这方面都有所回避。现就母亲告诉我的,加上俞芳提供的材料,一并记述下来。以免湮没。
一切都要从羽太信子说起。周作人讨了这个日本老婆竟“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还是父亲费了许多口舌,还亲自到日本“接驾”,他们才全家回到绍兴定居。从此父亲一个人在北平挣钱,每月寄回所得,以供养绍兴一家人的生活,包括周作人和他的老婆。为了让信子在家中有稳定感,便把经济大权交到她手里,让其主持家务。也许她自知出身平民,起初还有自卑感(她原是父亲和周作人东京留学时寄宿房东的女仆,专事打扫一类杂务。这是父亲同学告诉我母亲的)。但随着看到家中老太太(祖母)和朱安都放权,又不以尊长的身份约束她,那种要完全主宰周家的野心就此逐渐膨胀起来。
那么,周作人在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这从一个例子可以看出。当时家里有一个男管家齐坤,他采购家庭日用品,往往报虚账,连买双周作人穿的布鞋都加了不少码,从中“揩油”。日长时久此事泄露出来了,要向周作人讨个主意是否该辞退他。周作人沉思了一会儿,竟答复说:“辞退他对我日常生活的照料没人能替代得了,还是留着吧。”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家里是百事不管的,他只要自己过得舒适安逸和书斋的宁静。为此他对羽太信子听之任之,处处姑息迁就。
不过羽太信子虽然有心控制一切,她在周家毕竟势孤力单。于是想到身边需要有自己贴心的人。待她怀了孕,便提出要让她的妹妹芳子来华照料。芳子小她姐姐9岁,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
据熟悉内情的俞芳告诉我,其实芳子起初并不愿意到中国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任性、自私、跋扈,还有“歇斯底里”症,常常无端发作,难以服侍。可是考虑到家境困难,姐姐又连连去信催促,还汇去了旅费,这样,才在犹豫拖延了两年之后,才由胞兄羽太重久陪同来到绍兴。没想到这里的生活起居大大优裕于日本的家,这自然使她乐于在中国生活了。
从此,羽太信子得到妹妹无微不至的照顾,芳子对她的任性和跋扈也总是逆来顺受。与此同时,芳子的性格也渐渐起了变化。她本是无知软弱的人,但在信子日长时久的熏陶之下,思想行为渐渐有了姐姐的影子,这也许就是她后来那样无情对待叔叔的根由吧。
《鲁迅与我七十年》:第二十七章 羽太信子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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