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谈老虎

　　虎是中国人脑中印象很深的猛兽，古代称勇将为“虎将”，前清时候小孩拿虎牙悬挂胸前，说可以避邪，人的犬齿俗称“虎牙”，工人用的一种钢钳叫“老虎头钳”。虎是被象征作勇武凶猛的。
　　说起虎，并不陌生，它是黄色有黑条纹的大兽，但也有近乎黑色的黑虎或底色和条纹颜色都很淡的白虎。黑虎和白虎都很少见，但并非虚假的想像。动物学上称前者为“黑化型”，后者为“白化型”。虎的分布很广，在中国，东北到福建都有，然形状稍有不同，东北虎稍大，毛较长；福建虎较小，毛较短。它是亚洲产物，亚洲许多地区都有它的踪迹。
　　虎，本领高强，不仅能很快奔跑、跳跃，且会游水、爬树。虎会游泳，大家深信不疑，但说它会爬树，多数人很怀疑。故乡流传广泛的一个故事，说老虎的本领是猫教的，只是没有教它溜树的方法。最后虎想吃猫，猫爬上树，虎没有办法了。这是师父教徒弟须留一手的思想的表现，也表明一般人认为虎是不会溜树的想法。当初我提到虎会上树的话时，北京有一位管理饲养猛兽的专家曾说：“小虎确实会爬树，受猎人的围困、压迫时，它会爬上树，但是大虎身体重了，说也能爬树，恐很可疑。”我查了几种欧洲研究哺乳动物的专家的论文或著作，一致说大虎也会爬树，不过不常爬，如遇洪水暴发，它会被迫爬上树去的。能爬而不常爬，大约与身体重大有关系吧？
　　毫无疑义，虎是食肉类中极残酷好杀的一种。同属于食肉类，各种动物的性质却很不同。虎是爱吃鲜肉的，犬会吃有点腐败的肉，熊是杂食兽，吃肉，也吃块茎、果子，有的熊并要吃蜜。我国西部出产称为世界珍兽的熊猫，竟改吃素食了。
　　“老虎头上抓痒”与“太岁头上动土”这两句成语，具有类似的意义，意思是叫人应当小心警惕。然大胆的人毕竟也是有的。郑振铎先生数年前曾告诉我，他有一次往缅甸去，游了动物园，见有男子伸手入虎槛的铁栅，向走近铁栅的老虎头上从容地去摸摸。那虎很从容地把头一仰，咬住那人的臂膊，企图往槛内拉那人无法挣扎，幸亏保卫振铎先生等人的缅甸卫兵，急向空中开枪，老虎闻枪声才放开口。此时，那被咬的人已昏倒在槛外的地上了。
　　前年我到印度的加尔各答，与几个同行的朋友去动物园玩，那里有几间虎槛，每间养着一只大虎。我们将走近虎槛，就有一个印度中年人向我们打招呼，只见他走近第一个虎槛，伸手去摸站在栅边的那只老虎的头和额，那虎并不咬他，只是发出低沉的吼声。接着，走到另一槛前，虎在房子里侧，那印度人一手扶着铁栅做招呼它的样子，老虎便走到栅旁，那人也用手摸它的头，那虎便把身子滚倒地上，把四只巨大的掌向上来推他的手。当时，我们很替那人担心。我至今不知道这种游艺是如何学习的？虎为何竟不咬他？不知道如何训练的。
　　山林是老虎出没的处所。虎常在夜晚出来，找寻食物，力能搏杀牛；白天常潜伏在长得很高的草丛中，要是不很饥饿，是不出来的。尼泊尔王族养着百来头象，专供打虎时之用。打时，大家乘着象，先把一大片草地包围起来，后把圈子渐渐收小，见虎出来时，就用枪射击。虎不但凶猛，也很狡猾，有时走到较矮的草间，它会低着身子溜过去，没有锐利的眼光，很不容易发现它。
　　一位打过虎的尼泊尔朋友对我说过：虎如遇到遮拦物，总是向上跳过去，但如遇见白布，它却向下钻，此时容易射击它。
　　打猛兽有专用的双筒猛兽枪。普通的步枪子弹被击中，如不是要害，它还有余力伤害人。水浒传上说武松徒手打虎，这是传奇小说上的浪漫的描写，完全不可信。
　　中国“虎豹狮象”四种大兽中以虎为首，但一般又承认狮为兽中之王。此狮是指非洲狮，不是印度狮。印度狮较小，雄的头颈也如雌狮的平滑，没有非洲狮那样的长鬣。有些外国动物学者认为：公认狮为兽中之王，大概与雄狮有长鬣，看去很威武的样子有关。例如英国动物学家汤姆逊说：虎的体力并不比狮弱，可能更强些（当然虎也有大小与强弱）也难说。不过这是推测，两者的体力不曾听说有过较量。
　　过去养在槛内的猛兽往往不生育，即使配偶同在一起，表面上很健康。虎特别如此。但是现在知道，只要有空地给它游行散步，每星期有活饲料给它吃，是能够生育的。北京动物园里的老虎，就生了好几只小虎了。前年我在昆明遇到一位动物学家，他告诉我说：鸡、兔等被吃时，显出极度恐怖的形状，叫人看了不舒服。工人同志提出意见，要科学家想想别的方法，是不是可以拿极新鲜的肉来代替活饲料给虎吃？我想，科学家尊重工人的意见，大概已在想办法吧？